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麥田Top30☆79折 ,第一本香奈兒親自口述,認識香奈兒的唯一經典!
我沒時間討厭你:香奈兒的孤傲與顛世第一本香奈兒親自口述,認識香奈兒的唯一經典! 【內容簡介】時尚易逝,風格永存。 她用黑與白改變了女人,也改變了世界──她是可可‧香奈兒想了解她的時尚生命?本書內容皆由香奈兒親自口述,以第一人稱方式書寫,猶如香奈兒在你面前呢喃道來,犀利的語氣、傲然的態度,從本書窺見香奈兒,總算看一個明白。從此,看見Chanel。你懂得的,將不再只是一個雙環相扣的昂貴品牌。二十世紀的法國,留給世界三個名字:戴高樂、畢卡索、香奈兒。香奈兒憑著絕對的自信、敏銳的美感,強韌的個性和對極致的追求,創造出改變世界的時尚王國,開啟二十世紀的時尚風潮。她對女裝風格的影響力,讓《時代雜誌》將她選為二十世紀影響最巨的百人之一。 【故事簡介】一九二一年,在香奈兒康朋街三十一號樓上居所的耶誕餐會上,保羅‧莫朗結識了香奈兒,這位充滿傳奇故事的女人;當晚在共同友人的引介下,兩人成為好友,開始長達半世紀的友誼。二十五年後的某個冬天,兩人意外地在度假勝地聖莫里茲(St. Mortiz)的旅館重逢,兩人便在旅館徹夜促膝長談。保羅在旅館的便籤紙上,隨筆記下了談話的內容,然而這份手稿之後卻被擱置了近三十年。直到多年後,保羅因搬家之故找到了這份早已泛黃的手稿。於是,他回憶三十年前的那個冬夜,著手整理這份當年匆匆記下的筆記,以紀念他的好友。一九七六年,就在香奈兒過世五年後,《我沒時間討厭你:香奈兒的孤傲與顛世》正式於法國出版。《我沒時間討厭你:香奈兒的孤傲與顛世》出版後,法國媒體即讚譽本書為「一場閱讀的盛宴,一顆精緻奪目的寶石」。保羅在書中重現香奈兒獨特的神韻、以機智嘲諷的語句、優美如珠玉的文字,回顧香奈兒生命裡每個過程──她的孤獨、她的事業、她的愛情、她的人生,再現了這位傳奇女子神秘、迷人、難以捉摸的形象,以及這個形象背後對工作追求完美與極致的強韌個性。然而透過書中文字,我們看到的不單是香奈兒的傳奇,更有她身邊的友人──畢卡索、史特拉汶斯基、狄亞吉列夫……等藝術家的形象鮮明再現,感受到當時興盛的歐洲文化氛圍。 【作者簡介】保羅‧莫朗 Paul Morand Paul Morand, 1888.03.13- 1976.07.24法國前外交官,法蘭西學院院士。被認為是法國學識淵博、最具才華的小說家之一。著有短篇小說集《溫柔的儲存》等。外交官出身的他是一位敏銳而機智的世界觀察家,同時也是香奈兒、普魯斯特生前的摯友。 【序】前言  榭維涅夫人曾寫到︰「您知道『凋』這個字是什麼意思嗎?」「凋」這個字在法語裡可以指把牧草攤開來晾乾,也可以表示讓事物不再新鮮。毫無疑問,香奈兒讓戰前的時光「凋謝」,讓沃斯(Worth)和帕坎(Paquin)的時裝設計顯得了無生趣。香奈兒是一個牧羊女,她知道羊群的蹤跡,她熟悉草料、牛羊的糞便,熟悉用來製靴的皮革、清洗馬鞍的香皂和樹下的灌木叢。「我們的世紀將是牧羊人報復的時代。」《農民新貴》書中如是寫到。香奈兒一如馬里弗(Marivaux)所說的「穿著襯裙與平底鞋的小女孩」,將要面對「城市的險惡」,她們終將帶著固執的復仇意念發起革命,戰勝危險。聖女貞德的事跡,同樣也是牧羊人的革命。馬里弗還曾說過,「我們的世紀預示了牧羊人的反抗,我警告你們,農民是具危險性的。」香奈兒便屬於這樣的危險群體。她曾說過:「女人的身體在禮服、綴邊、胸衣、內衣和墊料下汗流不止,是我解放了她們的身體。」香奈兒將鄉村的青綠色彩展現在世人面前;正如二十年前,柯蕾特套著相同的學生罩衫,繫著同樣的大花領結,穿著同樣的孤兒院的鞋子來到巴黎。當時,柯蕾特同樣為文學界帶進一股來自鄉間的清新氣息。香奈兒從沒放棄過復仇的思想,這樣的想法讓她剪去一頭長髮,只因長髮常常勾住胸衣的束帶;這種想法也戳破了她心中一個關於失樂園的夢,但這個樂園也僅存在於想像之中,因為童年留下的深深印記讓她厭惡不已、不斷逃避。  多麼神祕又多麼複雜啊﹗她的痛苦、她對破壞的偏好、對責罰的喜愛、她的驕傲、嚴厲、諷刺、她那毀滅性的狂熱、時好時壞的絕對性格、極富創造性卻又好似劫掠者的本能—香奈兒的陰暗面正在於這些地方。這位冰山美人為那些用金質餐具吃飯的億萬富翁創造了看似貧乏卻昂貴的簡樸,讓他們去追尋那些不入眼的東西—遊艇的銅金色、海軍的藍白色、水手的帆布帽、柴郡老別墅內牆筋柱的黑與白、羅克布羅恩薰衣草花田裡的深灰色、布倫塔的野餐、在帕莎餐廳一頓沒有僕人伺候,眾人分享成排爐內野味的晚餐。過往從來沒有人能把附庸風雅提升到這種程度。  香奈兒性格剛硬、手指靈活、措辭巧妙、言語簡潔;那些浮誇的格言警句彷彿從一顆燧石般的心中落下,又源源不絕地從復仇女神的口中傾瀉而出。她贈禮和收回的方式更讓人稱奇—她送你禮物,就像在羞辱你似的。(她曾在電話中說:「我送了六尊來自威尼斯的黑人雕像給您,我實在受不了這些東西。」)她身上所有的特點都源於她那段生活在農村、不甚愉快的童年。那些農民不過是單純地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比自己更強。  一九○○年開始,像杜塞(Doucet)先生或浪凡(Lanvin)夫人這樣的服裝訂製生意已不受青睞,而香奈兒卻從一九二五年起,不但讓顧客接受自己的訂製生意,而且還貶低自己的客戶。她為伯爵大公付清酒店賬單,把王親貴族當成自己的女僕,這種報復延伸到對待物品的態度上;她剪去一頭長髮,同時把貂皮貶抑到作為風衣的襯裡,又用平凡無奇的毛織緊身上衣掩蓋絲綢的光澤,用傘兵制服的深色取代了各式鮮艷色彩。她拒絕嫁給西敏公爵,或許這也是一種抹煞特拉法加海戰和滑鐵盧戰役的出人意料的方法?因為曾經窮過,她樂於把寶石視為普通石頭;在某次舞會上她曾將自己的藍寶石項鍊借給貧窮的女孩(後來她指控她們偷走了她的寶石)。  有時,她那因持續的憤怒而鼓起的鼻翼也會停止顫動,這時她會顯現出某種倦態,洩露出內心枯瘠的秘密,然而這僅會稍稍閃現。雖然此時她離不開你,但明天你就會讓她覺得難以忍受。香奈兒是一位復仇女神。  在她如洪流般的聲音中彷彿有無數的火山熔岩纏繞著,說出的字句則像乾枯的枝蔓不停地爆裂,就連她辯駁的話語也像是鳥禽的長喙不停啄咬。隨著年齡增長,她說話的語氣日益專斷,卻也更加衰弱無力。一九四六年的冬天,我在聖莫里茲酒店和她重逢,一連幾個晚上聽著她這種說話的語調。那時她首度失業,無所事事,情緒自然難以自抑。她固執地逃亡到瑞士的恩加丁(Engadine),猶豫著是否該重返康朋街,等待轉運的時機。那時,她覺得自己正被過去所困擾,飽受尋回的時間所侵襲。此刻的她彷彿是時裝界的蓋爾芒特夫人,或是突然來到戴高樂時代的維爾迪蘭夫人。黑色的膽汁從她炯炯有神的雙眼流洩而出,她那用軟黑眉筆勾描出的眉峰愈加鮮明,就像一道玄武岩構成的拱門。香奈兒仍是一座奧維涅的火山,但全巴黎卻誤以為這火山早已熄滅。  這段單獨的談話已經過了三十年,當時我回到房中只是草草寫下幾行註記,之後也沒再想到這份手稿;記憶裡除了米希雅令人難忘的模樣之外,我幾乎已經忘記這份手稿了。去年八月搬家到瑞士前,一些偶然的機緣讓我重拾這些已經泛黃的紙頁。香奈兒逝世後的今天,許多關於她的詳盡著作都已出版,不論是精彩的小說,或是精美的回憶錄,代表的都是一段遲來的友誼。  我很高興地重讀這些寫在印有巴德魯特宮酒店籤頭的手稿,而後我又和皮耶‧貝瑞一起分享這份懷念,他請我將手稿用打字機打出。這是一條險路……書中文字沒有夾雜一絲源自於我的思想,這些文字全然屬於一個故人的亡魂。但在九泉之下,香奈兒依然維持著一種急進的步伐,那是她唯有的正常步調。這個「步調」有各種意義,不論是動作與內心,她都踏著急進的步伐向前,正如馬術所指的馬的三種步態,也如狩獵所說的鹿的「折枝蹤跡」,亦即鹿經過樹叢時的路線和弄斷的樹枝。香奈兒曾經來過這兒,香奈兒也曾到過那兒。三十年過去了,身後已是一片廣闊森林…… 【內容試閱】關於時裝詩學 我從沒滿意過自己的表現,為什麼要對別人滿意?而且,我喜歡佈道。 我覺得很羞恥,我認為羞恥是法國最好的美德,我身邊許多人都因為缺乏羞恥心而思想墮落,這時我就要讓他們明白這一點。如果在我面前有人表現得毫無羞恥心,對我而言,那就好像是他在凌辱我,就好像他強行打開了我的提包搶劫。 我還沒說完關於這個「時裝詩學」…… 這很自然地讓我聯想到同性戀。同志對時尚界的影響力遠遠大於共濟會對激進主義的影響和多明我會(les dominicains)對人民陣線的影響。 同志是女人的敵人,但女人卻又老纏著他們。女人在愚蠢的時候會認為同志脆弱、滑稽又不可怕;女人聰明的時候,又會覺得同志能猜中她的心思,能理解她,傾聽她說話。所有女人都喜歡由讚美構築而成的陷阱,只有同志才善於口操濫美之辭,只有他們才會忝不知恥或心懷惡意地說出誇張的頌辭,女人也因此注定將成為他們的犧牲品。女人很容易相信同志、喜歡他們,而他們卻老是說著讓人難以忍受,刻薄、曖昧的話,而且充滿了駭人的虛偽。同性戀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會退卻,他們讓我想起諾阿耶夫人的故事: 有人對她說:「怎麼,那位夫人戴著那頂醜帽子進來,都快引起騷動了,您居然會對她稱讚那頂帽子?您不會是真的欣賞她吧?」 「我想還是不談她更好,」安娜回答道。 同志總會伏在女人腳下:「我的美人,我的寶貝,我的天使,我的至愛……」他們覺得怎麼說都不為過,女人也認為如此。他們在女人的脖子圍上讚美的花環,奉承的項鍊,而後用這些勒死女人。他們漂亮的女性朋友會非常開心—女人不會為了取悅自己的丈夫而打扮,她們認真打扮是為了取悅同志朋友,或是為了讓其他的女人吃驚,因為女人喜歡一切極端的東西。 「他們真迷人!他們真有品味!」 他們喜歡修過的眉毛,堅信這樣會讓對手瘋狂;他們喜歡金色的頭髮,黑色的髮根;他們喜歡矯正外科用的鞋子,這些鞋子把他們整成了殘廢。他們臉上的油臭味讓男人倒胃。如果他們能成功切掉女人的胸部,那麼他就成功了!他們就成功了! 我看到很多女人死於同性戀男人狡猾、妖惑的影響—死亡、毒品、醜惡、毀滅、離婚、醜聞,他們用盡這些手段來消滅競爭者和報復女人都還嫌不夠,他們要變成女人,但他們一定會是極壞的女人。 「他們還真是迷人啊!」 為了打敗女人,他們如影隨形地跟蹤女人——除了上床。最瘋狂的同性戀者會以室內裝飾、髮型師、家具設計師為業,甚至還有服裝設計師!他們讓女人陷入最致命的荒誕之中,陷入他們親手掘出的地獄裡。我看見女人落入萬丈深淵,她們昨天還是我漂亮的朋友——貝阿蒂絲、芙羅里蒙德、克蕾莎、芭芭拉,我還叫得出她們的名字,數得出她們的人數,但是單用手指是一定數不清的。 我談到同性戀的時候,不必說,我談的也是他們的思想。我們知道那些寵愛孩子的父親會在舞會上為女兒尋覓良伴,不過他們找到的,往往都是性別錯亂的人。那些人是上流社會的衛士,是墮落的推手,他們寄生在令人迷醉的時尚風氣之中,激起無數惡意毀謗;他們讚頌那些最不堪入目的禮服,饒舌狡猾地品評著高跟鞋,極力宣揚著以白色緞面做填料的家具;只有這些男人才會喜歡脂粉和紅色指甲。這些人結合成一個惡意毀謗他人的團體,那些「走後門」的男人不過是他們的斥侯。這些人往往厚顏無恥、臉上滿是鬍渣,頭髮積滿油垢、手上還留有啃咬過的痕跡,而且牙齒還是暗綠色的。他們對充當這些衛士的前鋒部隊毫無興趣,不過,他們卻維繫了這些上流社會的衛士和女人之間的關係。這些人興風作浪,最好的手段就是「時裝詩學」。 根本沒有什麼時裝的藝術!我再說一次,時裝是一種技術,一種職業,一種生意。 上流人士 我特別喜歡雇用外國人。法國人很會為自己爭取利益,卻從不會感激別人 (我則恰好相反,我更喜歡為別人爭取利益)。當我為買不起衣服的巴黎女人提供服裝的時候,她們為了顯示自己的獨立,卻來抨擊我。我最後乾脆直接付錢給她們。有人問我: 「您為什們給她們錢?」 我回答: 「為了讓她們說我的壞話。」 我邀請上流社會的朋友一起旅行的時候,總是由我支付旅費。因為當他們確認自己的快樂全屬免費時,他們會變得非常風趣迷人。總之,我是在買他們的好心情。這些上流社會的人有一種無法抵抗的不誠實。在柏林,一位陪我旅行的公爵夫人(一位擁有義大利姓氏的夫人)在離開的時候,一直沉湎於我們下榻旅館裡的一件精美的毛皮大衣。那天早上我情緒很差。 「我拒絕為此付帳,」我說。 「哦!但沒什麼需要付錢的啊。」她的朋友回答我 (我同樣也帶來了公爵夫人的朋友) 。 「怎麼說?」 「我們不必付錢就可以離開,奧雷莉亞沒有留下自己的名字……」總之,這表示她們從我的帳戶上偷竊。我很喜歡奧雷莉亞,十幾年之後,她成了一個高級妓女。 是的,上流社會的人比任何人都讓我開心,他們帶給我歡樂,他們有思想、知分寸,他們懂得一種迷人的背信忘義,一種上等階級的灑脫,一種非常明顯、非常尖刻的傲慢,而且總是處在警戒狀態。他們知道何時應該進場,何時該退出。 說了這些之後,我覺得有錢的R男爵夫人和優雅的B夫人為了那些她們完全買得起的裙子去和我的同行P上床(但願上帝還有良心!)這實在太令人失望了。當然,這事情她們的丈夫和情人都非常清楚。我在這方面是反秩序的,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或是變得更嚴重,我想我還是更喜歡布爾什維克。而且,一個社會會消失不是因為什麼不可思議的原因,正是因為這種微不足道的理由才會傾覆。 上流社會的人從他們的先祖那裡只繼承了一點,就是完全不知最基本的商業道德為何物。對他們而言,每天都是星期天,而每個人都是「星期天先生 」。他們不做生意時,這種無知只侷限在上層社會;現在,他們也做起了生意。在時裝界,我很少看到他們依舊保有騎士風範。 我的朋友V夫人在她巴黎的漂亮房子裡為服裝店主舉辦一場晚宴。事實上,同一個P先生儼然成為這次晚宴的國王。晚宴開始前有一場花園雞尾酒會,女主人口頭上請大家都留下來,我走到她的桌旁,雖然他們告訴我我的位子就在那裡,但我卻找不到自己的座位。在我找位子的同時,其他桌位的賓客都已就座,我的同行正忙著招呼。我在屏風後面找到一張獨腳小圓桌,於是一個人坐在那裡。負責出餐的主管第一個發現了我,先前他曾多次在我家做臨時傭工。他看出我被孤立。 「小姐,您不能一個人待在這兒。」 「我坐這兒很好,給我拿一份雞肉冷盤。」 「這是香檳,真正的香檳,不是普通氣泡酒。這裡根據桌位不同上兩種酒。」 我戴上自己的大眼鏡,開心地觀察這一切。在我同行的周圍,是他們為之提供服飾的華麗巴黎社會。晚宴令人陶醉,但我同樣看到了恐懼的氣氛。我那些殷勤的朋友也許非常想過來和我打聲招呼,但是她們不敢,她們怕下一件晚禮服就這麼沒了。 最後,我沒吃到甜點。隔天早上,很自然地,晚宴女主人打電話告訴我她知道我受到冷淡待遇的時候已經太遲了,還說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全巴黎所有人都比不上我。在這麼巧妙的背信忘義之後,這話說得還真溫柔!這一切不過都是出於一種一爭高下的需要,一位她和其他人一樣都不能拒絕、像個大官似的人物P,所以她只能比其他女人做得更好,以討P的歡心。 國王消失了,但高級妓女依然存在。 少女可可 我討厭對人卑躬屈膝、低聲下氣、畢恭畢敬。我討厭掩飾思想、屈從他人或違背自己的意願行事。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在我的行為舉止、毫不修飾的語氣、犀利的目光、嚴肅的臉色和絕對的性格中,時時刻刻都閃現著一種驕傲。我是奧維涅唯一未熄滅的火山。 我曾有過像馬鬃一樣的黑髮、像掃煙囪工人會有的黑眉毛、如火山熔岩似的黑皮膚,我黑色的性格就像永不屈服的心靈。我曾經是個叛逆的孩子、叛逆的情人、叛逆的裁縫、一個真正的混世魔王。儘管我的姨媽並不壞,但我相信無論她們是好是壞,結果都一樣。蒙多爾事實上也不是什麼恐怖的地方,但對我而言,這地方的確讓我厭惡不已。兒時的經驗讓我變得堅強,我今天的性格都該歸因於那時的嚴厲教育。是的,驕傲是我壞脾氣的關鍵,是我孤僻的性格與如同茨岡人 般獨立的原因。驕傲同時也是我成功的秘訣,它就像一條「阿莉安娜的金線」 ,時時引我找回自己。 因為有時我會迷失在一則則關於我的傳奇所構築而成的迷宮裡。我們每個人都有關於自己或愚蠢或美妙的傳奇,我的傳奇是由巴黎與外省、白痴與藝術家、詩人與上流人士一起締造而成。這傳奇千變萬化,既複雜卻又粗淺得讓人難以理解,因此我迷失其中。我的傳奇不僅扭曲了我的形象,還讓我換上另一張臉。每當我想從中辨認自己時,我能想到的只有那種驕傲。對我來說,這驕傲邪惡與美德兼具。 我的傳奇建立在兩個堅不可摧的支柱上。第一,我的來歷不明,我的出身是來自音樂廳、歌舞劇場還是妓院?對此我深感遺憾。還有更有趣的第二點,有人說我是能點石成金的「米達斯女王」 。 有人說我有聰明的商業頭腦,事實上我完全沒有。我不是居禮夫人,但也不是阿諾夫人;我對經營和資產、負債深惡痛絕,我算術的時候,還得扳扳手指才算得出來。 每當有人說我能成功是因為運氣好,我更是惱怒萬分。沒有人比我更努力工作,那些捏造傳奇的人一定都很懶,若非如此,他們一定會去看清事情的本質,而不是隨意捏造故事。有人以?不必工作,只需輕揮魔棒或是擦擦阿拉丁的神燈許個願就能創造出我所創造的一切,這種想法簡直過度天真。(或許,這根本不是天真。)然而,我在此所說的一切,也改變不了任何人對我的看法,什?都改變不了。 傳奇能活得比它的主人翁更長久。現實是殘酷的,因此世人總喜歡給它披上「想像」這層美麗的外衣。既然我的傳奇早已不逕而走,那?我希望它能夠幸福長久。我有許多次遇到有人對我談起他們熟知的某位「香奈兒小姐」,但他們卻不知道,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正是香奈兒本人。 史特拉汶斯基 一九二幾年的時候,我認識了史特拉汶斯基 。他當時住在羅舍舒亞(Rochechouart)大道的老普利耶 家裡。他那時還沒受到各國文化的影響,舉止還是非常地俄國化,表情就像契訶夫小說裡的公務員,淡紅色的大鼻子下面有一撮小鬍子。他很年輕而且有點羞怯,我很喜歡他。在所有人裡,我只對畢卡索有強烈的興趣,但他不是單身。史特拉汶斯基向我求愛。 「您已經結婚了,伊果,」我對他說,「如果您太太卡特琳娜知道的話……」 他以非常俄國的方式回答我: 「她知道我愛您。這麼重要的事我如果不對她說,該對誰說呢?」 米希雅對此並不嫉妒,但是卻說起閒話。她預感到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了一些事情: 「您在做什麼?您去了哪裡?有人說伊果在誘惑妳,妳可得解釋清楚!」 有一天,史特拉汶斯基對我說:「我想在加沃音樂廳辦一場音樂會,但是我沒有足夠的保證金。」 我回答說這件事由我來負責。我找來了安塞美 ,一切都安排就緒。 我對史特拉汶斯基說:「現在應該告訴米希雅了,去吧。」 史特拉汶斯基去見了米希雅。 隔天,一個週日清晨,我到隆尚(Longchamp)去散步。 米希雅說:「我一想到史特拉汶斯基接受了妳的錢,簡直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我在支持狄雅吉列夫的時候,就已經聽過她這句「我一想到……」,但米希雅這時擔心的完全是另一種規模的災難——史特拉汶斯基會離婚娶我。塞爾特也參與進來,他走到伊果那邊。 「先生,卡柏先生託我照顧小姐。先生,像您這樣的男人,簡直就是……」 這場戲的助手米希雅又回到我這裡: 「史特拉汶斯基就在隔壁房裡。他想知道你會不會嫁給他。他已經手足無措了。」 這樣說完之後,塞爾特夫婦為了對史特拉汶斯基進行一場痛苦的愛情教育,便給了他借住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我對安塞美說: 「真是白癡,塞爾特夫婦簡直是瘋了。所有人都在談論這件事,連畢卡索也對我頗有微辭。讓伊果回來吧,我們還是朋友。」 史特拉汶斯基回來了。他每天都會來訪,跟我談音樂,我僅有的音樂知識全都得自於他。他跟我談起華格納,談起他的眼中釘貝多芬,也談起俄國。終於,有一天他對我說: 「芭蕾舞團會去西班牙演出,和我們一起去吧。」 「我會去那裡找您。」 我一個人留在巴黎。就在這個時候,迪米崔 大公來到巴黎,我從一九一四年之後就沒再見過他。我們共進晚餐,隔天我又見到他。我很友善地對他說: 「我剛買了一輛藍色的小勞斯萊斯,我們去蒙地卡羅吧。」 「我沒有錢,我只有一萬五千法郎。」 「那我也帶同樣的數目,」我回答他。我們帶著三萬法郎出發,開心地玩了一週。 我們走了。 米希雅徹夜難眠。她馬上發了電報給人在西班牙的史特拉汶斯基:「可可是個輕挑的女人,他更喜歡大公而不是藝術家。」 史特拉汶斯基差點兒因此而死。狄雅吉列夫發電報給我說:「別過來,他想殺了你。」 這段到現在還會令我發笑的故事卻改變了伊果的一生,他因此性情大變。伊果原本是個謙恭、羞怯的男人,這件事卻讓他沒有按這個方向發展,讓他變成一個戴著單片眼鏡的冷酷男人,讓他從一個被征服者變成一個征服者。伊果和許多音樂家一樣,成了一個傑出的商人,他對他的藝術權力瞭若指掌,而且成功地保護了自己的利益。 在米希雅那封背信棄義的電報之後,一連幾週我都和她爭執不斷。她發誓她從沒發過那種電報,我又一次原諒了她。無論如何,米希雅插手干預,撥動了命運之輪,她翻開了生命之書全新的一頁。從那天起,我和史特拉汶斯基都不願再回顧過往。 米希雅 「別再看什?波提切利,什?達文西了,這些畫真討厭,簡直是垃圾!」米希雅 對我說。「我們去買珊瑚來做盆栽裝飾……」 談到塞爾特的人總會提起米希雅。 我只有她這樣一個女性朋友(我對她的感情遠甚於友誼)。因此我必須?明我對她的看法,以及對我而言她意味著什?、又代表著什?。我在最傷心的時候認識了她,別人的憂傷總會吸引她,就像花蜜吸引蜜蜂一樣。 我們只會因?別人的缺點而去喜歡這個人,米希雅有無數的理由讓我喜歡她。她只在乎她不懂的東西,但她幾乎什?都懂。對她而言,我一直都是個謎,因此她對我始終忠誠,但她卻又老是做出背叛我的事。不過,每次偏離常軌之後,她又會很快恆定如初。她是一個罕見的人物,只知道如何取悅女人和藝術家。米希雅在巴黎,就像印度神廟中的女神迦梨,既是破壞女神,也是創造女神。她會在不知不覺之中摧毀嫩芽。薩堤稱她「毀滅之母」,考克多則叫她「替人墮胎的女人 」。這些評語都不公平,當然米希雅從沒創造過什?,但是她在無形中卻也善意而成功地替代了那些磷光閃閃的鬼魂。 不可否認,她的破壞天分並不明顯。但是你在這個波蘭女人身上,可以清楚看見,她那種對毀滅的興趣以及在災難之後還能在廢墟堆裡安心入睡的本領。 米希雅對尺寸毫無概念。對草原上的遊牧民族而言,所謂的「法蘭西理性」和「遠山的青綠線條」一樣,都是毫無意義的。 她強烈渴望成功,對失敗也同具深刻、近乎褻瀆的激情。對於她所憎惡的自己,對於她為之服務的那些男人來說,她的戰略技巧和她公關手腕總是表露得讓人一覽無遺。 米希雅喜歡我。里法對我說:「你想想,她為任何人都不肯做的事情,卻會為你動手。」確實如此,她強烈地渴望得到我的友誼。我對她的情誼儘管源自寬容的心靈深處,卻也同時參雜著邪惡的快樂,因為我會詆毀她所做的一切。不細心的人會說「她很聰明」,但是如果她真的聰明,我不會喜歡她。對聰明的女人而言,我不夠聰明。米希雅曾對我說,「 我們享有『聰明』的虛名。」 從十五歲開始,在她燙起捲髮、換上華服之後,米希雅便在瓦爾文街為羅特列克、雷諾瓦、維亞爾 和波納爾 ,甚至是畢卡索、史特拉汶斯基 和狄雅吉列夫 安排妓女消遣。從那時起,她和最傑出的藝術家共同生活了近半世紀,但她還是一點文化素養也沒有,她從來不讀書。 「讀讀這本書吧,米希雅。」 「為什?呢?我一直不懂你怎?找得到時間來讀書。」 她甚至連自己的信也不讀。那個時代所有傑出的藝術家都曾被她感動,但是她最後還是失去了這些朋友。因?這些藝術家是創造者,她卻剝奪了他們的氧氣(她再去探訪他們,目的只是為了防止我去)。她希望他們沒有靈魂,沒有才華,只為她一人而活,就像她那些沒有葉子的假盆栽。 某天米希雅在拜魯特觀賞華格納的歌劇《帕西法爾》時抱怨道:「啊!怎?會這?長!」 她鄰座的德國人惱怒地轉頭說: 「夫人,您確信不是因?您自己太短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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